畫眉山莊

酷暑或者陰雨天，都合適著看展，因為都避開了某種喧囂，給自己一個安放身心的空間。和朋友一同進入展場的，起初還有笑語討論，走著走著，就散開了，要去感 受一個人的生命，需要更多的孤獨感，大概是走到那扇仿她在香港故居的書房櫥窗，才慢慢進入她的生命狀況；看著那一落看似隨意，實則精心擺置的圖書，有魯迅 有李清照，有張愛玲，都是她所喜愛的作家，也陪著她一起離開這個世界，因為她這輩子都討人喜歡，在最後的時光裡，理該帶一點自己喜歡的東西。

耳邊不斷傳來她溫柔的聲音，各位金門的朋友你們好，我是鄧麗君.....。

對妳來說,沒有返鄉這回事,妳的父母兄弟都在身邊,這便是妳的家,這樣說或者忤逆,卻是真實,那是父親的故鄉,妳自始至終,都覺得自己是一個局外人,但照片裡都是暖麗的色調,妳想,那是不是證明,妳對這地方仍然有某種情感?誠如妳看見向來身形巨大的奶奶,忽然瘦了一圈的那種震驚。

那是不是愛，妳無法確定。

山裡的時空都是閉鎖的，或者可以解釋為自足，因為與這整個世界都無關，有時妳發瘋的想得到一些外界的消息，但這城市唯一願意和妳聯繫的，竟然只剩下收不完的色情簡訊，發簡訊的人顯然不清楚，如果妳期待的是欲望，那倒不難，偏偏妳信仰的，是情，最是沒有對錯也最為難之事，妳等待著他的消息，回應妳的，竟然是這樣無聊的色情簡訊。

妳感覺有些懊惱。

一直就不是手巧之人,對鬼斧神工的事情自然也讚歎,只是無法揣度或學習,相對於魚細細的觀察這些作品的輪廓和手法,我更在乎其中的意念,看見了普世之間相同的孤獨,撕裂自己,對世間袒露,人們總說你不夠真誠,索性撕開,他們才相信你也是有血有肉的,但你已經不知道如何把自己拼貼回去,只好淌著血,慢慢的組裝著自己。

無論如何，你已經是有裂縫的了，只為了對這個世界交代。他們說這樣不夠，因為他們想要你的靈魂，所以拼命的撕扯你的面具，一點也沒有替你著想過，也從不在乎你發出的警訊，不管是悲傷，或者憤怒。

大二那年,顧正萍老師的西洋文學導讀課,曾讓我們暈頭轉向,因為永遠也分不清楚那些拗口的希臘名字,只知道低著頭振筆疾書,還難得用功的為那些天神做了祖譜以及枝狀圖,很難想像的是,很多經意或不經意的選擇,無可避免的,都成為後來人生的養分,就算是沒有結果的愛情,也可能留下豐厚的愛情遺產,也許是某項技能,也許是某種生活方式,得到"美"這個概念,我想將會是愛情裡價值最高的資產,不論,相愛與否。

同樣是大二那一年，一起去看的巴洛克特展，開啟藝術審美人生的第一步，那時已有煩惱，但臉還是青澀的，如今有新愁，只盼舊傷都癒合了，這樣我們就有氣力去面對新的傷口（受傷彷彿無可避免），同樣在天下為公大門留下了足跡，猶記當時煙雨濛濛，我抓緊了羽絨衣的帽子，好在今日是個涼爽的春日，適合散步。

　　小女孩好奇的躲在台後,看著歌仔戲演員點燃一根菸,然後在鑼鼓喧天時,把菸一扔,走出簾外便是英氣逼人的小生,與小旦纏綿繾綣,焉能辨我是雄雌,甚至我亦不能辨識我,而那根被扔下的殘煙,像是張愛玲小說中的蚊香,漸漸的燃燒殆盡,剩下一縷冷冷灰燼。

　　這是1991年電影<失聲畫眉>的第一幕,當簾幕蓋下,畫面顏色由黑白轉成彩色,時間亦跳接成民國75年,當年痴迷歌仔戲的小女孩慕雲,在高職畢業以後,毅然投入戲班,戲迷票戲自有情趣,但戲台後面是生活,是戲台文化的特殊現實,和台下人生不同,但一致悲歡。慕雲始終沒有當上主角，但她的存在絕非龍套過場，而是當觀眾的眼睛，參與但也旁觀著整個歌仔戲歷史的興衰。

　　歌仔戲在台灣曾經風華絕代，慕雲便是帶著這分憧憬加入戲班，但無情的事實是：她見證屈服、變調與衰亡，事實上這不只是歌仔戲的悲哀，這是很多弱勢文化的悲哀。比方女人在男女關係中的無助：肉感姨為了嗜賭的丈夫唱戲還得兼差牽亡，最後還把八歲的小女兒一起賣進戲班；阿金懷著團長的孩子，替他管著整個戲班，但團長添福三妻四妾，阿金或許連情婦也算不上，只能在劇末撕心裂肺的痛哭哀號；戲班男子動輒以性訕笑女性團員，而且在戲班存危之際，女性團員不管身為人妻人母，不管是否願意，都得上台來段豔舞的悲慘遭遇；還有阿珠一入團即遭團長誘騙失身，都是女性在兩性關係裡的弱勢事實，而且看來無力抵抗，即便是女同志中的Ｔ小生家鳳，當她藉由台上異服而偷渡男性身分以後，也對小旦戀人愛卿施以暴力，但名為愛卿，實質便是臣下，家鳳的愛如同君王臨幸，帶有暴力和佔有，當家鳳變心，她只能自殘痛哭，怵目驚心的血，是女人在兩性關係裡的一朵哀花。

　　在異性戀霸權中，同志戀情是另一種弱勢，女同更是弱勢中的弱勢，我以為戲班中的同性戀愛，不應以一般同志情感詮釋，因為戲班是非常異色的生活環境，流動、擁擠，甚至在保守年代男女雜處，所擠壓出巨大的性愛張力，而台上的身份和性別長期錯置，所引發的顛鸞倒鳳，是一種特殊文化建構，而非天生對自我的性別認同，至於家鳳（假鳳）和豆油哥在此龍蛇雜處之地，借來的男性身分讓她們足夠強悍來應付巨大的父權社會，但既然為假，在家族在社會中的尷尬，亦就不可避免了。

　　全劇以＂畫眉鳥換了環境就唱不出歌＂為中心隱喻，時代變遷，人們所需要的刺激已不只是＂查某脫光光＂而已，歌仔戲終於從難堪的折服下黯然退場，只剩殘妝和無人的舞台，大環境放棄的不只是野台文化的親切與鄉土，還有戲文中那些純潔的愛情和忠孝禮義（儘管戲班中的生活本來就是複雜的，戲假而人生正在真實進行，無限弔詭），畫眉失聲，演員失生，女性失身，無從表達，都會割裂所有鄉土的可能性與包容性，豆油哥的月琴再也拉不出咿咿呀呀的聲音，只剩下一本懷念當時風華的舊相片，在時代裡漸漸泛黃。

彷彿是一個免責時期，不上班不上學，只負責穿上簇新的紅，為自己，也為家添上喜悅和豐饒。

傳說中因為嬌豔而難耐寂寞的紅杏，實則美的清麗，略施脂粉風華更勝，我把春天移植在自家客廳，滿地胭脂色的落花，何等豪奢。（其實更叫我喜悅的，是亂竄的新芽，猶如新的希望。）

是從一個驚喜開始的。

其實先是驚嚇，因為所有巨頭到場，長官又一臉肅穆的拉下百葉簾，讓我進去開會。

然後就是祝福，歌聲和笑臉鋪天蓋地朝我捲來，我看見那些佯裝殘酷的臉忽然都像蛋糕上的草莓，幸福甜蜜，我在生日快樂歌裡尷尬佇立，才理解原來被慎重對待是教人如此無言以對，只能在喉頭滿著，原諒我一時手足無措，把蛋糕從中剖開，讓下一個壽星驚跳起來，因為幸福使人暈眩，而我的安靜裡有海浪，所以使我魯莽孟浪了。

下班時才看見抱病告假的小魚留下禮物，能在自己狀況不佳時還惦記妳幸福的人，就值得被妳惦記。

驚喜的特色是來得快，在妳還來不及感受時已開花結果，一張影像也沒有，但也沒必要，我的心有個暗房，專門沖洗記憶。

我總是像個孩子,喜歡甜蜜濃郁的冰皇家奶茶,明知道鮮奶油是可以入地獄的罪惡,還是會歡喜的叫著"我要多一點"，也許是出了社會，有了歷練的關係，妳們更喜歡一壺能夠回沖的、暖熱的花草茶，近似於成熟女人的韻致。

但是，至少以伯爵茶入味的蛋糕真是精采，姿說＂念慈的蛋糕最好吃＂，讓我有種＂矇對了＂的驚喜，淡淡茶香而不呆甜，大概也像進入穩定階段的愛情，但需要更細膩的品味，因為人都需要強烈的感官刺激，唯有願意寧靜傾聽或是品嘗，才能體會到箇中滋味，其實平淡中，無比精彩。

所幸，甜點總是給人幸福的感覺，我們偶而也會耽溺於過分的甜膩裡，無可自拔，是的，我們是脆弱的女人，怎能不耽溺不期待不傷神？這是上帝給我們的權力，可是呀，甜點過後的罪惡感和贅肉，也是神的配套措施，我們唯有拿捏好，學習如何變成一個收放自如的女人，這份成果，才是神要給我們的禮物。

我還不是個完美女人，遠遠不是，也沒想過自己能夠，但既然是人，也只能接近完美，不可能完美，我願意在坑坑疤疤的路上闖一闖，仍然為生活奮鬥，為理想堅持，也仍然期盼愛與被愛，只是不再給別人傷害自己的機會，一點點都不再給。

  雖然已經是好一陣子的事情了，但一家人的旅行記憶仍然縈繞著，每當壓力大的時候，想起來總還是微笑。

來到三星，蔥沒少吃，今天新聞報導三星蔥一台斤從五十元漲到六十五元，感覺上我們一家人有先見之明，而且還過了相當划算的假期。青蔥博物館小而精巧，把青蔥的一生都濃縮在展覽中，當然也有許多創意產品，比方吃起來妙不可言的青蔥冰淇淋，完全是不能想像的口味，弟弟還是選擇了巧克力，他這人務實謹慎，從吃東西也能嗅出來，但我在膽小如鼠外又有可怕的爆發力，常做出連自己也不能想像的事情，跟青蔥冰淇淋一般，是冒險的、奇妙的體驗。

  長埤湖相當幽靜，或許不是熱門景點，但沿著湖畔走，傾聽彼此的心情和生活，旁邊的綠頭鴨應和著，好像能聽懂似的積極參與。

  有時候不是因為什麼特殊理由，所以旅行，但是因為旅行可以讓慣常生活在一起的人，感覺到在陌生的環境裡，分外的親密和相愛，對我來說，我一直覺得和家人在一起，沒有旅行中的鄉愁，不會認床，不會寂寞，妳愛的人都在這裡，這世界仍然安全的運轉。

  風雨正侵襲著這個可愛的鄉村，我真心希望這美好的一切，能一如我當時看見的那樣，而可愛的Ａpple也依舊鎮守著自己的餐廳。

 李馮從西遊記結束以後說起。

世人渲染著這個取經故事，取經的人都變成英雄，但孫悟空並沒有向大家想像的那樣好大喜功，在花果山夜夜笙歌，辦著慶功趴，只是感覺疲累和無趣，於是，他進入了深深的睡眠，直到猴子猴孫都忘記了他，他醒來，並且出走，成為名副其實的＂孫行者＂。

形象不羈但為人實在的沙僧，曾立志要成為一個藝術家，卻寂寞的死在沙洲上，死因是走火入魔；曾經開口閉口想要立地成佛的唐三藏，變成了刊印佛經的負責人，失去了當年對於崇高境界的理想；豬八戒至少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，酒色不拘，生了許多小豬仔，孫悟空在這裡破了千年童子之身，種種改變，讓孫悟空感覺格外空虛，他開始流浪，一次幻化成女子何翠花時，被山賊所擄，從此竟然以壓寨夫人，酒國名花的姿態活著。

他忘記了自己是誰。

臀下的尾巴隱隱作痛，似乎暗示著什麼，客人甚至於喜愛美人兒的尾巴，她終於成為青樓界的傳說，但年華漸漸逝去，她對於自己的身分越來越模糊，在另一次的流浪裡，吳承恩救了她，失意的吳承恩寫下西遊記。